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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电影在观看我们——纪念小津安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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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电影世界杂志(微信号:CINEMAWORLD) 授权使用

原载于电影世界杂志2013年12月刊

作者 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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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津的电影像一面决不会将观众映入其中的深不可测的镜子——不是我们在观看电影,而是电影在观看着我们。”

——吉田喜重


今天是日本导演小津安二郎诞辰112周年暨逝世52周年纪念日,本文从小津的生活和交际入手——他与成濑、原节子的关系,画坛交游,对美食与美酒的热爱,乃至他的笔名和“风月”生涯,带你认识一个导演之外的小津。



是避难所,也是桃花源:在蓼科的日子


  2013年,一本名为《蓼科日记抄》的书籍出版。所谓的“蓼科日记”,是指从昭和二十八年小津最初到蓼科起到昭和四十三年野田高梧因心肌梗塞逝世为止,小津和他战后作品的合作编剧野田高梧两人所写的日记合集,共有十八卷,篇幅相当长。从《东京暮色》一直到最后的作品《秋刀鱼之味》的所有剧本(《彼岸花》除外),两人都是在蓼科高原完成的,因此“蓼科日记”对研究小津电影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蓼科日记”是在两人在蓼科的野田高梧的别墅“云呼庄”写的,除了记下两人合作写剧本的事,也提到了来这里访问的电影人、文人和友人和两位巨匠之间的交流,是研究小津晚年电影不可或缺的资料。对于小津来说,蓼科还是他晚年和两位重要女性——村上茂子和增田贺世子约会的地方,在森荣和原节子之外,小津私生活的种种也能引发人们的兴趣。


岩下志麻与笠智众,《秋刀鱼之味》剧照。


  日记的大部分文字由野田高梧所写,小津更多的是以戏文和插画的形式锦上添花,这样的合作形式,和小津早年与池田忠雄等人合写剧本的形式相似,有一种既认真又闹着玩的劲儿。写这些戏文和画插画的时候,小津想必是心情愉快的。

  鉴于《蓼科日记》篇幅巨大,《蓼科日记抄》是其精华浓缩版。两人合写《蓼科日记》的事早已天下皆知,但日记文字真正成书面世,这是第一次。书中包含很多小津未发表的资料,包括一些插图,以及被认为对日本昭和年代的电影史具有意义的三十四人的记述,也被收录进来。

  人们感兴趣的是,这部合写的日记,究竟是如何合写出来的?本书的整理和编辑者对两人的执笔过程进行了介绍。野田高梧堪称日记魔鬼,勤于动笔,每天在云呼庄发生的事,他都以散文般的流畅笔触描绘出来,和他相比,小津只能说是兴来添上几笔,他重拾早年写诗和俳句甚至川柳的爱好,以简单的触动人心的韵文体记述几句,风格隐晦,有时很有趣,有时也令人费解。两人的对比非常奇妙,也相应体现出两人合作写剧本的不同风格:野田写定故事,小津在此基础上进行想象、折衷和调和。

  两人滞留蓼科的时候,并不是一上来就呆在旅馆里闷声写剧本,这种苦行僧式的写作,是黑泽明和桥本忍等人的绝技。小津绝对是以享受为先,他们首要做的事是喝酒、散步,通过旅馆的电视机看相扑和棒球的比赛直播,之后还会去泡温泉,归来后继续饮酒。有次在蓼科写剧本时,小津第一次接触到美酒钻菊,喝了个够,后来他在日记中写道:“茅野大津吟酿的钻菊。非常芳醇,如天上美禄。些微乡土味,一瓶已羽化登仙,一瓶、两瓶,直至深夜高唱。这天,醉毕,打个盹儿已是天晓。”两人在蓼科写剧本喝酒,已经成为有名典故,包括在酒瓶子上标记数字的事,最早出自野田高梧的自述:“我们酒也喝得多,一部剧本到完成时,客人多的时候,大概要喝上一百瓶一升装的清酒。小津都会仔细地在空瓶上写上1、2、3的号码。”

  两人创作时的“蓼科礼仪”值得大书特书。他们会到巴士店附近的特产店买一种卡片。这种卡片用于记录电影中的主要场面,整个剧本的结构就根据这些卡片中的场面来构成。不过,卡片做好了,他们是不是马上就一气呵成地将剧本写出来呢?不是。对于小津,有些事情是雷打不动的:午餐要喝酒,午后要睡觉,醒后要散步。一直要等晚餐灌满酒后,才开始着手写,到剧本快成完成了,他们会打电话对东京方面说好脱稿的时间,届时野田高梧的长女山内玲子会从东京来蓼科誊清剧本,此时两人已经在准备庆祝剧本完成的饮宴了。这个庆祝宴一般是在小津从昭和三十一年起就借来的“无艺庄”进行。

  对于野田家来说,蓼科是家庭的延伸,对于独身的小津来说,蓼科还是他的避难所,更是他的桃花源。正是在这里,他才可以放心大胆地召集村上茂子和贺世两位女子,而不用担心外面的人知道。对此野田高梧曾在日记里以淡淡几笔带过,越发增加了人们对小津的浪漫情事的遐想。

  这本书有600页,四色绘图8幅,单色绘图8幅,仅印2500部。


蓼科高原“云呼庄”。


柏拉图之恋——小津和原节子

小津安二郎与原节子,《东京物语》工作照。


原节子,《东京物语》剧照。


《东京物语》剧照。


  在小津的粉丝之间流传着一个传说:小津过世后,每年的12月12日,也就是小津的生日和死日这一天,他的墓碑上都会放着一束红蔷薇。红蔷薇是小津最喜爱的花,这大家都知道。这送花的人会是谁呢?人们都在猜测,据说有人看到在这一日的大清早,有位女人怀抱着花束,在手电筒的照引下,将其摆在小津墓前,然后翩然离去。有人为此一口咬定送花的人就是原节子。

  这样的猜测并非没有道理。众所周知,小津墓地所在的圆觉寺,距原节子居住的净妙寺并不远,据说走路可以去到。而且,通常认为原节子隐退前最后一次在公众面前显身,正是在小津死后为他守夜(事实上,这不是事实,后来野田高梧去世后,原节子也去其灵前守夜了,这事在《野田高梧人与剧本》一书中有讲到)。

  小津和原节子之间存在浪漫关系,这已经不是传闻的第一次了。就连小津本人,也在一九五一年某日的日记中写道:“最近周围的人们在传我和原节子要结婚”。事实上,后来查明,这则谣言其实是东宝公司放出的,为的是配合当时成濑巳喜男导演、原节子出演的《饭》的公映。有意思的说,对于这则传言,小津不置可否,给人留下了暇想的空间。


  

《东京物语》工作照,近处站立者为原节子与小津。


  有浓重才子佳人情结的人太多了,小津和原节子的之间,为这种情结提供了一个新的想象。事实上,在小津生前,关于他和原节子之间浪漫关系的猜想,就已经满天飞,一直到现在仍然不绝。这不,今年趁着小津诞辰一百一十周年,又有人在拿小津和原节子的关系作文章了。一位名为西村雄一郎的人,出版了一本书,书名很耸动,叫《殉爱:原节子与小津安二郎》。知音体的书名,贩卖的显然是小津和原节子之间谣传的“浪漫关系”。作者煞有介事地这样为其书名自圆其说:小津六十岁以身殉电影,而原节子则在四十二岁退隐,离开影坛,以身殉他。本书以《巴黎的原节子》为前言,以《小津的圆觉寺》为尾声,将原节子和小津从《晚春》到《小早川家之秋》的合作过程,建构为两人之间浪漫的心灵之爱,称他们为日本电影界最大的“柏拉图之爱”。全书以推理小说的风格描写两人之间的关系,实则是捕风捉影,最后,我们仿佛看到了小津的“无”字墓和原节子“和服之女”的幻影叠现在了一起。“柏拉图之爱”的说法,非常精明:并不坐实两人有着恋爱关系,而升华为一种精神爱恋,这种精神恋爱谁也无法证实,也无法否认。田中真澄就认为小津心中对原节子其实是有意思的,至少是一种难以说清的情结。

  小津对原节子是否心动?问曾经和小津共事过的人,说法不一。不过小津就算心动,他从未行动也是事实。在他的日记里,他和原节子的会面,永远是和一大群人在一起,多数是因为工作,从来没有过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反而当时另一个追求原节子的人——东宝的制片人藤本真澄,被人看见曾约原节子在小饭馆见面,并让饭店老板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好让他们在里面单独消磨时光。而根据小津的助理导演的观察,小津和原节子之间只存在工作上的关系,原节子对小津,只是作为导演来尊敬,她说过:“如果是出演小津的作品,半价也行啊”。


从左至右:小津、原节子、司叶子,《秋日和》工作照。


原节子(左一)、司叶子(中)与小津在席间,《秋日和》拍摄期间。


  那么,小津和原节子是怎么认识的呢?一般的说法是小津在拍《晚春》时,接受自己崇拜的作家和好友志贺直哉的建议,志贺向他推荐原节子和杉村春子出演,小津采纳了他的意见。不过,另一种说法更为真实,小津之所以让原节子出演《晚春》,是为了故人山中贞雄。原节子年轻的时候曾在山中贞雄的《河内山宗俊》中担纲女主角,她的纯真给山中留下了深刻印象,认为原节子是可就之材。山中后来在中国战场死去。小津一向很看重友情,他用原节子出演,某种程度上是要实现山中的遗愿。结果,通过主演小津的作品,原节子跻身为一流的大,此前她所获得的“演技不佳”的风评烟消云散。


原节子与笠智众,《晚春》剧照。


《晚春》影片截图。


  我们都知道,小津构思脚本时,影片中的角色都是根据演员的形象来设计的。这里有一个和原节子相关的例子。小津在构思《麦秋》剧本时,早已决定以原节子为主角。原节子其时接近三十岁时,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女子对婚姻的想法,小津没有把握,大概自己也羞于直接去问她,于是委托助理导演泽村勉去了解一下。泽村和原节子的姐夫熊谷久虎熟,他知道当时原节子借住在姐夫家里,便到熊谷家问原节子对结婚有什么看法。原节子以开玩笑的口吻说,也许死了妻子带着孩子的男人是个不错的选择。第二天,泽村将这件事讲给了小津听,于是后来小津写出了《麦秋》最为有名的一句台词,那是原节子扮演的纪子所说的:嫂嫂,我对四十开外还打光棍的男人是不太能信任的,对有孩子的人反而信得过。

  原节子的一句玩笑话,竟无心促成了最好的一句台词的产生。这表明,在《麦秋》中,原节子不只是担任了主演而已,她实际上也参与了剧本的创作,尽管是无意的。

  再举一个例子。《东京物语》中原节子扮演的是在战场上死去的二儿子的媳妇。她的这分身份是小津随意设定的吗?其实暗藏玄机。现实生活中,原节子的长兄武雄作为军人,病死在西伯利亚,这是她和扮演的剧中人身份的相同之处。其次在《东京物语》之前,她参演的姐夫熊谷久虎导演的《白鱼》,担任摄影师的她的二哥会田吉男在拍片现场因发生意外而死亡。也就是说,她是刚参加完二哥的葬礼后就投入了《东京物语》的拍摄。冥冥中,她的身份和她的状态,都与《东京物语》这样一部沉郁的作品的氛围相合。如果知道这些背景来看她的表演,会发现其笑声之中,其实隐藏着个人难以磨灭的忧伤。小津不见得了解她个人的背景,但她个人的身世和故事氛围的无意贴合,却使她的表演更加焕发出一种难以说清的严肃、冷峻的神秘魅力,更加具有说服力。


从左至右:笠智众、原节子、小津安二郎,《东京物语》工作照。


从左至右:原节子、小津安二郎、东山千荣子,《东京物语》工作照。


《东京物语》杀青照,第二排居中者为原节子与小津。


  对于小津的逝世,原节子这样向报纸表达了她的感受——

  最近我还开玩笑地说:“我成了老太婆之后,如果是先生的电影,要让我出演配角哟。”但一想到先生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就悲伤不已……这不仅仅是作为一个女演员不能工作了,而且的确有一股寂寞的情绪充斥心间。我以为他的去世对日本电影来说也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

  非常得体的话。这样的两个人之间,考虑到她对导演的尊敬和小津的羞涩个性和事母至孝的性格以及其母对女演员的偏见,两人之间的浪漫关系是难以想象的。

  后来据调查,小津墓上的红蔷薇,并不是原节子放上去的,而是小津的影迷放的。原节子喜欢的是白蔷薇。

  最后顺带提一下,石井妙子在《原节子评传》一文中提到,她曾经到鐮仓的净明寺看过熊谷久虎(原节子的姐夫)家的墓石,上面刻着和小津墓上一样的“无”字,右边的一块很可能是留给会田昌江(原节子本名)的墓志,上面什么字也没有刻。




长袖善舞:超级大玩家


嗜美食的里见弴和小津在旅馆里享受天妇罗。


  很幸运的是,经过田中真澄和贵田庄等人的全力挖掘,我们得以窥视到电影之外的一个丰满的小津安二郎。在日本,小津除了是个著名的导演,还有个称呼:大生活家。而检视过他的生活后,我们不得不说,小津确实是个超级玩家。

小津在自家庭院里悠闲地读书。


  小津家境殷实,不需像成濑一样,要帮补家计,因此他工作后,不但不用给家里钱,有时甚至还会向家里要钱。因此,对于自己的爱好,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大手大脚花钱。例如,小津是日本电影人中最早拥用莱卡相机的人之一。据说早在1930或1931年就买了,他写道:我的照片也都相当陈旧了,最早玩弄相机是在上中学时,先是“贝斯单”,再是“布朗尼”,我是在昭和五、六年的时候摆弄莱卡的,前两者是柯达产品。他又写道:“我买埃尔马3.5的A型莱卡时,只需三个滤光镜就需要三百日元左右,对自己来说这很贵,但的确拍得很好。兴趣高涨起来之后,又买了放大仪,真是令人高兴。”(《彩色是盖浇饭,黑白是茶泡饭》)三百多日元相当于他当时月薪的两倍多吧。小津的A型莱卡机的制造编号是第四万台,经查的确是1930年生产的。小津的莱卡热和清水和五所一样,一直没有减退,甚至连出征中国时也带着。因为他是电影界名人,因此这个特权得到许可。然而他很少发表摄影作品,仅在《月刊莱卡》上发表《兵器》和《静物》,以及1941年在《写真文化》上拍了八幅《小津安二郎战线写真集》。木村伊兵卫评价《兵器》说:不仅构图完整,而且从这张照片中渗透出军队生活的某种东西。……我看到了这个作品之后,认为他是一个即便抓捕一般照片也有着出色技巧的人。

  打高尔夫球,是近年内地影坛一批土豪的时尚。太阳底下无新事,早在八十年前,小津早已经打高尔夫球了,他可以说是不折不扣的“土豪津”。在晚年的日记里,小津曾经数次提到和朋友打高尔夫球的事,情形就如他的影片《秋日和》中佐分利信等几个老头一样,在聚伙饮酌、张罗朋友的女儿婚事之余,也不忘在余暇时到高尔球球场挥上两杆。水平不见得有多高,图的是友朋在一起玩乐的那种乐子。


沟口健二和小津。


  事实上,小津和沟口健二一样,一直是新奇事物的爱好者。在很早以前,他就开始打高尔夫球了。原来,在他早年还是大久保忠素的摄影助理时候,他就开始接触是到这项运动。当年松竹蒲田片厂门前大道的一个拐角处,有一家高尔夫球场,名叫蒲田高尔夫球场,是一个非常小型的球场,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小孩球场。小津经常来这里打球,这里有时也能看到田中绢代、花冈菊子等当红女明星的身影。不过据反映,小津的技术并不高明,马马虎虎,即是如此,他似乎也玩得很尽兴,可能因为在那个时候,打高尔夫球和拍电影一样,属于一项新的摩登玩意儿。而对身材高大有运动天赋的小津来说,这样新奇的运动当然是不可能错过的。1937年6月21日,小津在与荒田正男、中西文吾一起商讨在新宿建立剧场一事。中西是追求时尚的地主家的儿子,真正的土豪,其家在新宿开有舶来品专卖店,他喜爱运动,是一个花花公子式的知识分子,后来成为银座田屋老板,小津曾受其邀请一起打过高尔夫,去过赤坂。

  在日本最早流行拳击、棒球和滑雪热时,小津当然是尝头啖汤的人之一。蒲田滑雪热的病原体是由大久保忠素引进的,他自称得到把滑雪传到日本的莱尔希少校的亲传。小津在加盟大久保剧组的同时,也参与了他们正在休假的滑雪旅行。而且,后来担任小津导演的茂原英雄的老家就是滑雪场的发源地——赤仓——的一个旅馆。小津和大久保都穿着蒙泰滑雪板,专注于速度。其实这副滑雪板是夏天的时候两人从挪威订购来的,为的是和其他伙伴拉开距离。1933年,小津还教大明星栗岛澄子滑雪。1929年中由小津导演、茂原摄影的《年轻的日子》,可以说就是他们在游玩时制作出来的影片。

  至于小津对摔跤、相扑、棒球的热爱,更是无需多言,小津研究家田中真澄《早安》实际上是小津热衷于在电视上观看相扑比赛的产物,而《秋日和》提到的摔跤,《秋刀鱼之味》中的棒球比赛场景,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1950年代随着电视的兴起而涌现的相扑、棒球热,他也热心地投入进去。对于新兴的电视,他不但用来看运动直播,甚至也透过它来观看《公民凯恩》等电影,甚至,他生前的最后作品,竟是为NHK写电视剧剧本,这就是《青春放学后》。他显然想不到新兴的电视将对电影形成致命的打击。在他逝世的1963年的时候,日本电影观众人数和影院数量经历了急剧的下跌。如果小津多活几年,面对电影的寒冬,他会不会像木下惠介那样,放弃电影拍摄,投入电视剧的创作中去?这是一个我们永远无法证实的话题。




相望于江湖:小津和川端康成



  川端康成是一位和日本电影有着密切关系的作家。早年,他曾经在衣笠贞之助导演的前卫作品《疯狂的一页》中担任编剧一职。后来,作为作品经常被拍成电影的作家,他和影坛的关系同样很密切。事实上,川端本人喜欢看电影,也喜欢写影评。川端和经常改编他作品的导演如成濑巳喜男、丰田四郎有交情顺理成章,但是,小津怎么会和他有交集的?

  事情要回溯到一九三七年三月一日,小津在该日的日记中写道:“是日在公司进行试映/见川端康成 林房雄”。这是小津和川端交会的最早记录。所谓试映,是指小津的作品《淑女们忘记了什么?》的试映。川端在看过部作品后,马上写了一篇影评。从影评中可以看出,他对以往小津的作品非常熟悉,指出小津此前的作品对“日本和日本人的生活有一种独特的观察”,又指出这部作品充洋溢着浓烈的西洋情调西洋风味,并认为这部作品结构严密,还预言小津将成巨匠。后来在对五所平之助将自己作品《伊豆的舞女》的改编提出批评的时候,川端指出原作小说和改编剧本的关系时,认为短篇小说或许较易改编成电影,并以小津的作品《东京之女》为例子,说明他心目中理想的剧本拍成电影是什么样子的。

  在现实中,小津和川端之间并没有深交,偶尔打照面而已,绝对没有饮宴聚谈的风雅事发生。不过,小津常在日记中记下自己读过的作家和作品,这其中川端康成的小说是他常读的,虽然川端不是他心仪的作家。不过在一九三七年,他读了《雪国》之后,罕见地在日记里写了“深受感动”字样。对于在日记中只毫无保留地称赞过志贺直哉、里见弴的小津来说,这简短的评价意味深长,表明小津确实是被川端的这部小说深深地打动了。

  这部小说给他的印象是如此深刻,以至于他在一九五七年翻拍自己过去的《浮草物语》时,竟然将原作的背景——夏天的信州——改为冬天的新潟,潟属于北陆地区,冬天是雪国。这是不是因为小津心中一直念念不忘川端描绘过的《雪国》景象呢?事实上,几十后,他仍然对《雪国》念念不忘,以至于一九五六年和五七年,他还兴致勃勃地读了出生于北陆的摄影家浜谷浩的摄影画集《里日本》、《雪国》和《边境之町》,显然他对潟在内的北陆地区的冬天作过一番研究。一九五八年一月,小津率领剧组人员到佐渡和新潟拍外景,但可惜的是,通常一到冬天就会下大雪的潟在这一年却积雪不足,难以拍出小津心目中的雪国美景,只好延期,故事的舞台的也搬到夏天的伊势和志摩等地。贵田庄认为,小津在构思最初的剧本时,心目中肯定存在着川端康成的《雪国》留给他的强烈印象。


《浮草》(1959)影片截图。


川端康成


  小津是反对小说电影化的,《雪国》虽然给他留下了印象,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将它改编成电影的想法。将这篇小说改编成电影的是丰田四郎和大庭秀雄。在丰田四郎的版本中,男女主角的扮演者是池部良和岸惠子。像是为了弥补无法拍雪景的遗憾似的,小津的《早春》,也请了这《雪国》的两位主演——池部良和岸惠子来主演。电影试映后,在作家里见弴的家里举行了座谈会,除大佛次郎外,川端也参加了,更有意思的是,主演池部良也来了。小津的多年《雪国》缘份,至此算是有了一个算是完满的了结。



不能见人:小津晚年的两个女人


约1950年,小津、田中绢代和作家们在一起,从左至右:舟桥圣一、广津和郎、志贺直哉、田中绢代、小津。


从左至右:司叶子、原节子、小津,《秋日和》工作照。


小津与岩下志麻,《秋刀鱼之味》工作照。 


  小津恋慕的女明星很多,原节子不提,井上雪子、桑野通子、高杉早苗,甚至田中绢代和高峰三枝子,都传过和小津的绯闻。不过,真正和小津有着密切关系的对象有三个:艺妓森荣、手风琴女演员村上荿子和贺世。关于小津和艺妓森荣之间的关系,我们放到另节再谈。

  战后,从1954年开始,小津在与艺妓森荣交往的同时,其日记中也频繁地出现了“村上茂子”的名字。村上甚至还和小津一道去了森荣在筑地开的“森”旅馆。小津和村上茂子之间的情事,高桥治在《绚料的手影图像》一书中曾经提及,后来成为各种小津传记公认的事实。田中真澄说,小津还让她在《东京物语》的热海场景中以艳歌师的形象参加演出。现查《东京物语》的演职员字幕,扮演艳歌师的是三木隆,显然是一个男人。村上茂子没有出现在演职员字幕中。不过据考证,她确实参演了艳歌师角色,只不过她在片中的影像,一闪而过,非常模糊,看不清她的真面目。

  田中写道,进入1955年以后,村上茂子的名字在小津日记中被写成“茂女”。这一名称的改变,显然反映了双方关系的亲昵变化。田中因此猜想,“从这一点推测小津与她之间的男女关系应该不会有事错吧?’茂女’这种表达方式中暗示了超越结合的激情的存在”。

  终究还是猜测。不过,经过田中不懈的努力,2009年10月31日,村上茂子的照片被发现了。在《长野日报》连载的田中真澄执笔的《小津与蓼科高原》长文的第六期名为《高原好日·千客万来》,文中贴出了村上茂子的清晰的照片。照片是一张四人合照,村上茂子站在前面,面目鲜明,确实是个美女,后面站着的是小津的御用演员笠智众,还有当时开设了名为“蓼科冰淇淋”的关正夫妇,关正夫妇和小津是好朋友。村上茂子穿着正装,显然是在春天或秋天游过蓼科以后站在“蓼科冰淇淋”店旁拍摄的。提供这张照片的人是关正的外甥古畑隆,他是田中的同事,是调查“蓼科项目”的北原克彦在调查“蓼科冰淇淋”的事情时结识的。相识以后,他借出了相关的几张相片给北原。

  田中真澄和北原一度对照片中的美丽女子的身份感到迷惑,不知是何来头。直到向野田高梧的女儿山内玲子问询才得到答案,玲子一眼即认出相中人是村上茂子。显然,这些照片是关正留给外甥的遗物,照片是用关正的照相机拍的,田中和同事猜测,村上茂子和小津、野田和笠智众等人在一起的照片也许存在过,或许因为小津的谨慎,或许因为关正夫妇的有意保密,总之不太可能找到了。

  因为蓼科常年举办以小津为主题的蓼科电影节,所以蓼科所在的长野的报纸上刊出了这张照片。不过由于《长野日报》的网络版做得很差,现在已经无法检索到这条新闻。

  尽管有相片证明小津和村上茂子之间确凿无疑存在着关系,但是这段情事的始终,人们还是不能了解。小津和村上茂子之间从头到尾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名字为何最后从小津的日记中消失了?这些,现在恐怕只有野田的家人、山内静夫等人才知道,而他们恐怕是不可能再向外界透露更多了。

  据说在小逝世一年前左右,一个叫贺世的女性开始显现出来。随着小津和野田高梧在蓼科合写的日记精选《蓼科日记抄》的出版,以及曾提任小津制片人的山内静夫和小津外甥出示了贺世(全名前田贺世子)的照片,小津和贺世之间的事情,才渐渐也明朗了起来。

  确切的说法是前田贺世子是银座的高级酒吧的女服务员,据说是东宝的冈田真澄将她让给小津的。这情形是人想起了谷崎润一郎将妻子千代让给佐藤春夫的著名事件。当时人的思想,实在是不能以现在的标准来衡量的。小津的摄影师厚田雄春一次无意中说漏嘴,说小津“连低廉的女佣也不放过”的话,这句话中的女佣,是不是就是贺世呢?酒吧女服务员的身份,相对于小津的地位来说,确实显得有些低微。正因为如此,所以人们才会更加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吧。

  然而,贺世的命运也和村上茂子一样,她们都如流星一般,短暂地出现在小津晚年的生活里,之后便消逝在黑暗中。他们之间的发生的种种,由于当事人的相继过世,又由于小津和野田合写的《蓼科日记》不能全部出版,从此就成了一个谜。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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